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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1210_125607  

  野孩子很喜歡幻想,每當看完一本書,總是會幻想一番。小時候看完《神雕俠侶》,就幻想自己是楊過,把一條胳膊藏入毛衣中,另一條則拿起鑊鏟,一邊揮舞,一邊大笑。而母親總是會捏準時機,在野孩子快要使出「黯然銷魂掌」時,一掌向著野孩子的臉頰打下來。然後,掉下一句:「別瘋了!」當然野孩子絶對是屢打不從,仍然會繼續瘋下去。野孩子每一次的幻想也是不同的,有時是楊過,有時是諸葛亮,有時是福爾摩斯。可說是古今中外,無所不想。終日埋首於書堆中,不問人間事,不吃人間火(除了母燒的菜)。最近野孩子看了三毛的《撒哈拉生活》。見到三毛踏足世界上最大的沙漠,揭開撒哈拉神秘的臉紗,讓從小對神秘事物有著一股莫明憧憬的野孩子,也忍不住一窺她的真面目。這份憧憬不斷纏繞著野孩子的心,蠶食野孩子的血肉,壯大成一種渴望,刺激著野孩子的每一寸肌膚,真的快要渴死了。朦朧中野孩子發現自己是個在茫茫沙海中,橫渡沙漠的探險家。就這樣一直走,一直走,直到走到沙漠的盡頭,再回頭走一次。

   烈日下,沙子應該是熱烘烘。走在上頭,會發現根本抓不著勁,就像漫步綿海,軟軟無力,讓野孩子捨不得不停下腳步。一停下,沙子就走近,抓緊野孩子的腳丫,像個在鬧彆扭的小情人。四周一片黃沙,盡頭處與天空相連。那一條清晰而無盡的地平線,正正是她倆的交接點,把天地分開。在黃沙之上,沙丘連橫,一個疊著一個,連綿不絕,起伏乍看是海上的波浪又似一篇樂曲。著一點點的銀光,不就是音符嗎?銀光之後,卻見一列若隱若現的黑點黑點彼此亦步亦趨,走近那綠洲。瞬間,黑點消失了。難道被綠洲吃了嗎?正當一探究竟之際,連綠洲也消失了,剩下一片黃沙。靜下來,只聞風聲,沙聲,駱嘶聲,未有半點亂耳之聲。仰身而臥,天高地廣,宇宙無窮,背後是母親懷抱,溫暖而親切。

   月光下,沙子應該是硬板板。每走一步,沙子就發出一聲嚶嚀。逞強小女孩一聲又一聲的嚶嚀,聽得人心也軟下來,不想再走了,所以野孩子只好坐下。月光斜照,恰好落在她的俏臉上,使她的臉顏更顯雪白。她的一切也是這般完美,明眸紅唇,纖腰細手,身影隨風而動,羅襪生塵,婀娜多姿。可發現野孩子這位遠方來客,陣陣歌聲隨風而來。初聽,其音若鵲鳥,清翠玲瓏;細聽若飛燕,輕盈躍動。高處則清澈剔透,如矢戈之末,高亢而不刺耳;低處則悲慟渾圓,如蹄搥及地,扣心而不驚神。一曲終結,餘音未盡,細味同時,野孩子不忘與她打聲招呼,卻換一陣沉默。她的一切的確很完美,可惜就冷了點。唯有鑽入帳篷,避一避寒。席地而臥,抬頭一望,又是另一番景象:夜空中星拱皓月,皓月千里。星月之光輝映而下,讓人倍感安心,慢慢就睡著了。

   頭一痛,眼一睜,醒過來,卻發現自己竟然不在沙漠,野孩子一面茫然的看著母親,問:「妳怎麼也在撒哈拉?」母親馬上愣住,良久才道:「你怎麼會在撒哈拉?」那時的野孩子才驚覺沙漠只是一場夢。看來野孩子對沙漠的渴望已經佔據了野孩子的心、野孩子的肺、野孩子的眼、野孩子的耳、野孩子的手,並甚至是野孩子的腦,令野孩子分不清現實和虛幻。母親擔心野孩子長此下去會出事,所以立刻帶的見醫生。醫生來回的看著野孩子和病歷表,不斷地搖頭。母親等得不耐煩,插口問:「醫生,很嚴重嗎?」醫生蹙眉道:「妳兒子的情況並不樂觀。他得的是『後天性思念過度神經失調症後群』,人稱『單思病』。」母親聽了,馬上追問:「治得了嗎?」醫生不加思索就回答:「可以!直搗病根,去撒哈拉吧!」就這樣母親為免野孩子成為史上第一個「單思病」病死的人,所以用一張機票,送野孩子到撒哈拉了。

   來到阿爾及利亞,以為馬上就可以見到撒哈拉,誰知還有最少五小時車程才到達沙漠城鎮。野孩子深知先苦後甜的道理,坐上那「空調」巴士。巴士裡,人山人海,彼此摩肩接踵,不同的汗水混在一起,形成一股濃烈的阿摩尼亞氣味。太陽一直眷顧著巴士,令它成為了一座大蒸爐。野孩子就是在大蒸爐中,足足被蒸了五小時,終於到了。一到站,野孩子就馬上奔下了車,倒在黃沙上伸展了一下酸軟的筋骨,呼吸著滿是塵的空氣。見野孩子馬上奔下車,如此雀躍,他們苦笑道:「不就是沙漠而已,又不是天堂。」野孩子討厭他們的不屑,隔著老遠,大叫:「這裡比天堂還好呢?」然後,頭也不回就走了。但走不了幾步,又聽他們大喊:「大少!你走錯了,今天我們在旅館住一晚。明天才到沙漠。」

   走進那間用泥土堆成的平房旅館,木訥的老闆隨手遞了一條鑰匙給我:「小心點。」野孩子一入房間,就嗅到一股死屍的臭味,連忙跑了出去。不一會,他們強行拉了野孩子入房:「不要偷懶,快點收拾。」野孩子大力地推開他們的手:「很臭呢!」他轉過頭,一面掃走地上的垃圾,一面說:「這就是撒哈拉。」原本一觸即發的氣氛,突然靜了下來。野孩子慢慢的彎起身子,一邊收拾地上的垃圾,一邊思考著這個撒哈拉。不知不覺已到黃昏,天空像一頭獨眼惡魔,正慢慢閉上火紅的眼睛。這就是撒哈拉嗎?晚飯後,因為沙漠的水比石油還要貴,所以野孩子拖著黏糊疲累的身體躺到那木板床上,鑽入睡袋。很想睡,但雙眼卻因為刺骨的惡寒,一次又一次睜大,神經因為屋外那一聲又一聲酷似狼嚎而繃緊。就在這種超負苛的狀態下,野孩子迎接第二天的撒哈拉。

   第二天早上,為要爭取時間在一天內到達位於哈加爾高原的採訪站,野孩子一大早就封上口鼻,騎上駱駝,向著目標出發。經過昨夜的洗禮,野孩子已經收拾心情,準備迎接這一天的挑戰。戰戰兢兢地騎在駱駝上,居高臨下的看著這片死寂黃沙,咔,有隻蝎子被踩成了肉醬。回望四周,除了沙,只有沙,靜得連一絲風也沒有。盆形的沙丘正在嘲笑著我們是一群無知的入侵者。他們拿著望遠鏡,邊看,邊說:「一…二…三,三個海市蜃樓,又靜,又無風。可能有沙塵暴。」話未落地,他們馬上跳下駱駝,再把野孩子拉下來,一起躲在駱駝後面。「有一陣小沙塵暴,帶上防沙面罩。沙塵暴過後,我們回旅館,今天走不了。」說著,沙塵暴就來了。風沙以石破天驚的氣勢,如野獸咆哮,不斷猛擊著駱駝,一下又下的拍打著它的皮肉。沙礫在野孩子頭上、眼邊飛擦而過,形成一條又一條的黑線。這一切僅僅維持三分鐘,四周面目全非,連原本在笑的沙丘也消失了。待沙塵暴過後,野孩子站起身,呸了幾聲,把口中的沙石吐出。剛走出一步,就聽到有人大叫:「小心!」然後,就暈了。

   醒後野孩子才知道是被蠍子扎了一下。野孩子躺在醫院的大床上,知道這次沙漠之旅告吹了,心猛地揪了一下。這一揪把野孩子扯回了現實幻想的交界。可能太久沒有回來了,站在老天底下,竟然忘記了該向哪裡走。驀然回首,母親就站在對岸:「回來吧?」那時終於忍不住,淚水奪眶而出,野孩子緊了一下身子,帶著空虛的心,回到現實。

   「對不起,我回來了!」

  「歡迎回來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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